儿子从天而降，惊得赵玉凤说不出话来。
“梓铭！你……你怎么回来了？”
“妈，昨天就想回来，没赶上车。今天一大早去了汽车站。刚才李叔叔的话我都听到了，我很愿意到沃尔罗中学读高中。李叔叔已经和我签了助学协议，今天回来就是要和爸妈说的，只是没想到家里来了这么多的人。”
看到章梓铭，如同看到了大明星，除了屈茂林和李士凡坐着没动，其余的人包括县长副县长呼啦啦围上一大圈，有有祝贺的，有道喜的，有鼓劲的，有提殷切希望的。赵玉凤章洪喜被凉到了一边，仿佛这件事和他们毫不相干。
赵玉凤深深叹息。儿子离家后，她和章洪喜这是第二次见到儿子。第一次是儿子报道那天中了暑，幸好遇到一个热心同学，对儿子照顾的无微不至。这还不说，那个同学还大老远地派了车，拉着她和章洪喜跑了二百多里的山路，去了一个独门独院的别墅见儿子。儿子好像病的挺厉害，刚发过高烧，脸色嗓音都变了。不过儿子精神还好，也爱说话了，也爱撒娇了，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。她和章洪喜回来时叨咕了一路，说儿子一离开家就不一样了，真是应了“孩子不离开父母长不大”那句话。可是儿子这一次的变化让她十分惊讶，甚至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。第一次见到儿子是因为儿子病了，儿子发着高烧，脸色和嗓音都变了。可是过去了那么长时间，现在儿子不但脸色口音没恢复过来，儿子的眼神，儿子的作派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。
“梓铭，妈不同意你去美国念书。中国这么大，学校这么多，为什么要漂洋过海去美国？再说了，报考师范是你自己决定的，怎么转眼就变了？就算有人要资助你，那就在琅东上高中好了，毕业后考北大清华，同样能成为国家有用之才，同样能成为爸爸妈妈和家乡人的骄傲。”
“妈，”章梓铭走过来，将签了名盖了红手印的助学协议递给赵玉凤：“这是经过公正的，具有法律效益。妈，爸，沃尔罗是一所国际化学校，毕业后能考入哈佛剑桥等名牌大学，前途不可限量。妈，爸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，您二老就让我去吧。我以前没和爸妈说实话。以前之所以坚持念师范，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了，不想给爸妈带来太多负担。现在市长、董事长还有县里乡里这么多的领导为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，如果不去实在可惜了。”
早已坐卧不宁的章洪喜听儿子如此说，更加沉不住气了。章洪喜眼巴巴看着赵玉凤，希望她快快答应下来，不要冷了市县领导的心，不要让儿子错失了大好时机。
赵玉凤何尝不知道章洪喜的心思？可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她看了一眼屈茂林，又看了一眼李士凡，最后将目光落在儿子身上。儿子的变化太突兀了。儿子的容貌，儿子的气质，儿子的言谈举止，儿子的所思所想让她感到很陌生。儿子越来越不象儿子。可是儿子不是儿子是谁？难道会有人来冒充儿子？她思来想去，虽然有太多的疑虑，虽然一百个不同意，但在众目睽睽之下，也不好再坚持了。
“咳，”赵玉凤长长叹了口气，自言自语道：“孩子大了，由不得父母了。”
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屈茂林见赵玉凤松了口，便对众人说：“好事来的太突然，孩子的父母一时转不过弯来，也在情理之中。总之，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和有责任心的企业家，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栋梁之材仅仅因为生活困难而被埋没了。今天我们把章梓铭送往美国上高中上大学，既是雪中送炭，又是锦上添花。我希望并相信章梓铭学成后能够报效国家，能够为国家的发展和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。”
县长也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。他说：“屈市长说得好啊！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，我们有制度优势，我们不会让一个学子因为贫穷而埋没了才华。在这里，我代表琅东县，代表宁水乡的父老乡亲，对天苑集团的李董事长表示由衷的感谢。目前我们琅东还比较贫困，但再贫困也不能贫困了教育，再贫困也不能埋没了人才。我这个县长有些官僚，如果不是屈市长亲自来看望章梓铭的父母，我对章梓铭的事还一无所知。令我感慨的是，琅东的山山水水养育了章梓铭这样的天才，说明琅东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；琅东的困难是暂时的，琅东的发展琅东的前途是光明的！”
县长的话感染了在场每一个人，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。
章梓铭站起，向县长深深鞠了一躬：“非常感谢县长和各位领导的关怀。我在这里向各位领导和父老乡亲表个态，我一定不辜负屈市长李董事长和大家的期望。我会努力学习，我会把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先进理念、先进科学技术学到手，然后回国效力。中国曾经有一批在美国学习的有志青年，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回到祖国，为祖国的现代化建设做出了杰出贡献。他们就是我的榜样。他们的昨天就是我的明天。多说无益，就看我的实际行动吧。”
谁也不会想到，屈茂林的一次家访竟然变成了一个十分隆重的动员会和誓师会。赵玉凤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芥蒂，一一送别这些好心人。屈茂林向她伸出了手，她也礼貌地伸出了自己的手。两双手十分奇异地握在了一起。这是他们相隔十七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手。屈茂林的手还是那样修长，只是缺少了温度和力度。赵玉凤的手早已不是原来的手了。手背有褶子，手掌有老茧。
赵玉凤本想和儿子再好生谈谈，听听儿子的真实想法，可是儿子竟然跟随市里来的人一块走了。儿子说他还要回师范学校，要去办理诸多繁杂的手续。儿子坐进了李士凡的豪车，挥着手和二老告别。
“爸，妈，出国那天我再回来看二老，然后一块去机场。”
儿子走了，章洪喜一脸的泪水。赵玉凤没有泪水。赵玉凤的心沉甸甸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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